有人将公安、检察、法院对刑案的处理比喻成一顿饭：先是由公安局做饭，把犯罪分子抓了，固定证据，然后移交给检察院。检察院审查起诉一般把案子整理一遍，基本不会有什么意见，向法院移送起诉，如同毫无主见的送饭工。法院则是吃饭的，饭送来，因为是公安做好的，检察院理好的，法院就只有吃呗。而刑辩律师，则是要饭的。法官给你点吃，你就有得吃，不给你，就没得吃，给多少，吃多少，有没有的吃，吃得饱不饱，全由开饭局的法官说了算。
这个比方，不知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。我以前呆在检察院做公诉人的时候就听说过，对想出此创意的人崇拜得五体投地，不仅形象，而且其中之精妙，只有意会，难以言传。
从事多年的刑辩律师工作，刑案如同“饭局”一说一直存于脑海，时不时拿出来解脱一下自己，有时还真有点管用。
但是，最近越来越觉得，公安的饭不太好做了，检察的饭不太好送了，法官的饭也不太好吃了，而律师要饭也起了变化。
先讲做饭。
做饭本十分简单，生米加点水，升上火，时间一到，就可以做熟出锅了。此比方将公安办刑案如同做饭，意指如做饭般简单。发了案，抓了人，打一顿，录了供，就算成案了。造成佘祥林、赵作海之类冤案。多有指公安弄权违法办冤案之贬义。
但是，现在的饭也不太好做了。
首先，米的品种多了，有东北大米、江苏粳米、山西小米、江浙籼米、南方糙米，还有泰国香米。米不同，所需加的水和火力也不同；其次，锅的品种也多了，有蒸笼、高压锅、电饭煲，电饭煲中就有好几种档次，有一般只做饭的，还有可以做汤的，有的还可以爆署条。锅不一样，对水和米的要求也就不一样了，虽然有全自动的，但水放得太多或太少，肯定是太稀或太干。米的品种对模式的选择也有要求，东北米要求浸泡时间长一点，而南方新米则马上煮就可以了；第三，要求吃米饭以外主食的多了。随着经济的发展，饮食文化的交融，吃米饭的越来越少了，有些人要求吃面食，而面食里就分为面条、包子、馒头、饺子、面饼等，有些人还要吃西点，西点就更丰富了，面包最为常见，有些是夹火腿的，有些是夹奶油的，有些是长条状的，有些是连同水果一起烤出来的。因此，现在的饭并不好做。
再讲送饭。
送饭并非一送了事那么简单，难了。首先，要看看饭做得怎么样，饭轻易送出去，出现问题可不得了。轻则受人投诉，重则食物中毒，那是要下岗的；其次，要看饭够不够，饭如果不够了，要添加，饭如果太多了，也会被指不专业；第三，还要处理好与做饭的关系。饭好不好、够不够不是由送饭的人说了算，而是要征求做饭的人的意见，如果做饭的人坚持说饭是好的，饭一定够了，品种也齐全，够丰富了，那送饭的人也没有办法，只有送过去；第四，还要处理好与吃饭的人关系。吃饭的人说饭不好了，送饭的人首先要解释饭还是不错的，如果解释不让吃饭的人满意，那还得把饭退回来，重新叫做饭的人做过，再送给吃饭的人品尝；第五，还得随时面对要饭的人。只要手里有饭，要饭的人就会随时上门，讨点，要点。现在的叫化子不同以往了，不可以随便喝斥，要饭的人权越来越被重视，成立了帮会，一点不给或者给少了也不行，也要遭投诉的。因为饭是送法院的，总不能全给叫化子吧。所以，送饭难，不亚于上青天。
再说吃饭。
谁都说吃饭简单，但吃饭噎死的，大家都听说过。可见，吃饭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。吃太饱要撑，吃太少要饿，品种太单调要营养不良，而品种过于丰富可以会吃了不该吃的东西（如未经检疫的野生动物），还要随意提防施过农药的碧绿的青菜、瘦肉精喂大的猪肉和三个月就长大成鸡的“鸡肉”。
具体来讲，吃饭的有四忧：一忧饭菜有假，谨防毒大米、农药蔬菜和化学物品催大、催瘦、催美的肉禽食品；二忧饭菜不够，因为吃饭不仅仅只有个别人，还有兄弟姐妹，还有父母长辈，应当在量上要保持够吃；三忧众口难调。家庭成员多，长辈多，谁都可以发号施号，点评饭菜质量，如果不好，负责饭局的人必受批评，总有吃得不满意的。如果这边吃得不满意，要退饭，那也有可能要得罪送饭和做饭的；四忧要饭的逼得越来越紧了。要饭的也知道，在吃饭这一关如果不抓紧要点，那饭局一结束，就不再有机会了，就要彻底饿肚子了，所以老是说这个饭有这个问题，那个菜有那个问题，其无非就是想把吃饭的人说得没有胃口了，然后把饭多分点给他们吃。因此，要饭的意见和要求要慎重对待，不能不听，也不能全听，要饭的有理的时候，只有多给点要饭的吃，在难辩真伪的时候，那也只有多给点要饭的了事。但是一旦多给了要饭的，家庭里其他成员就可能会有意见，做饭的和要饭的也可能会有意见。所以要给要饭的同时，还得想好怎么摆平做饭的和送饭的。就这么一顿饭，盯着的人却不少，心态也各种各样，负责饭局的人想把这顿饭摆好吃好，恐怕也不容易。
再说要饭吧。
自古以来，要饭的人都相当注意自己权益的保护，形成一定的帮派，寻求组织保护，越到现代，帮会越来越成规模，越来越受重视。时下，经济发达，人们富裕了，观念也进步了，对人权，当然包括要饭的人的人权，也越来越重视了，因此，要饭者面临的环境总体上也是有所改善，在不断地优化。
但要饭也有几个要点：一是要占据有利地形。你看在武林门广场地下过道要饭的，收入就要比在下沙大街上转悠的丰厚得多，也省时省力得多。二是要选择合适的方式。有些儿童、哺乳婴儿的妇女、严重残疾的，往往能博得人们的同情，多获施舍。而那些身强体健、与常人无异的，往往得到的是人们的白眼。当然还不能忽略一些高级要饭者，他们弹着琴、奏着乐，前面放块布或帽子，过往的人们往往会在欣赏音乐之后欣然掏钱。三是要尽量要合时宜，不能蛮横或盲目地索要，而是要合情合理的要求，最好是做饭的、送饭的、吃饭的主动给，现在做饭的、送饭的、吃饭的越来越体恤民情了，对要饭的要求只要是合理的，往往会予以满足。因此，要饭要争取职业化，依靠专领来获得报酬，要越来越不象要饭的，那就到达一定的境界了。
岁月如梭，时光任苒。经济发展，法治进步。饭局摆设由易到难，体现法治由粗到精，从不完善到完善，作为法律人，实实在在为此而感到欣慰，唯祝愿：认真做饭、客观送饭、合理吃饭、要饭的能与吃饭的在一张饭桌上共同吃饭。 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