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 间：2017年11月25日19-21点
地 点：靖霖刑辩学院群（3个）、宁波刑事事务讲堂交流群
主持人：路锦辉
主讲人：白争雄
主持人——路锦辉
网络犯罪研究与辩护部副主任
主讲人——白争雄
北京分所主任
总所刑辩技能研究中心主任
续上
关于法庭辩论时辩护人和被告人的分工
分工的原则是：被告人对事实方面负责，辩护人对法律适用负责。起诉书的指控和事实不符的，被告人在自我辩护时应该主动提出来，而辩护人主要对定性是否准确、证据体系是否完整提出意见。
接下来我讲一下，辩护人如何发表辩护意见。
首先我们要搞清楚，发表辩护意见的目的是什么？我认为不是和公诉人进行辩论，获得辩论的胜利，让公诉人难堪或者哑口无言，而应该有三点，首先是展示辩护意见，其次是让法官充分听取辩护意见，第三是让法官采纳辩护意见。那么我们要怎么做呢，我总结了以下十个字。
一曰“备”，书面辩护材料要事先备齐
律师在法庭辩论时应该事先准备好书面的辩护意见和答辩提纲。虽然在发表时，不一定完全按照书面的辩护意见，但是准备好书面的辩护意见可以保证律师不会遗漏主要的辩护观点；书面的答辩提纲也要准备，提前预判本案的争议焦点，强化第一轮的辩护观点。除此之外，还应该准备好书面的法律法规、司法解释、学术观点、实务判例等，以便于在庭上及时查询。
二曰“引”，援引判例支持辩护观点
辩护方案是我们阅卷工作的成果，通过阅卷最终要明确自己是要做事实之辩，还是定性之辩，或者是量刑之辩。也有一种情况，是既做事实之辩，又做定性之辩。很多人说有没有既做定性之辩又做量刑之辩呢，我明确说这个问题已经不是问题了。审判环节定罪和量刑的法庭调查都是分开的，本来就已经是两个层面的问题，是可以分开来说的。
形成辩护方案后，在做好阅卷笔录质证，庭审发问提纲、举证提纲等一整套的开庭材料的基础上，我觉得你就可以满怀信心的去开庭了。
三曰“调”，辩护意见要根据庭审及时调整
在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前，庭审已经经过了法庭调查和公诉人发表公诉意见。在法庭发问时，被告人或者同案犯的供述往往会与原先的笔录有所出入，辩护人应当认真做好庭审记录，及时调整辩护意见。
公诉人发表公诉意见时，也会根据庭审情况调整公诉意见，可能和《起诉书》的指控有一定差别。比如，《起诉书》中没有明确认定被告人构成自首，而公诉人根据庭审情况当庭认定被告人构成自首，此时，辩护人应该调整辩护意见，没有必要再大篇幅地论证被告人成立自首。
四曰“讲”，发表辩护意见时要讲出来
辩护人一定要把辩护意见“讲”给法庭听，而不是“读”给法庭听。照本宣科地“读”往往乏味，难以吸引法官的注意力，导致“你辩你的，我审我的”，效果不佳。
讲辩护意见能全脱稿当然最好，而且发表的时间不是越长越好，建议在半个小时之内，也不是越长家属越满意，过长使听者容易疲劳，家属也听不懂你到底在讲什么。
五曰“演”，要强化意见发表的感染力
辩护意见不光要“讲”出来，而且要适当增添“演”的元素，增加说服力和感染力。
比如辛普森案中，让辛普森当庭试戴现场被扣押的手套，结果手套明显太小，这就强化了辩护效果。再比如讲到“刚才公诉人认为”，这时目光要朝公诉人看看，讲非法证据时，要挺直身躯，庄重肃穆。当然也不能手势过多，手舞足蹈，毕竟法庭不是舞台，不能过分地表演。
六曰“现”，庭审辩护活动要有现场感
庭审的本质就是交流，交流就必须有现场感。如何提升现场感呢？除了上面说的要以“演讲”的方式表达以外，辩护人在发言时还可以通过添加状语的方式增加现场感，比如“刚才审判长已注意到...”“刚才公诉人也承认...”“刚才同案被告人在回答辩护人提问时讲到...”“刚才被告人在回答公诉人的讯问时提到...”等，加上这些状语，现场感就提升了。
七曰“明”，观点明确重点突出条理清楚
发表辩护意见时应当开门见山亮明观点，究竟是无罪辩护还是罪轻辩护。亮明观点后，具体的辩护理由应该有层次感，不能简单地讲第一大点，第一小点，第一小点下的第一点，使听者听得糊里糊涂。
八曰“察”，注意观察庭审各方的反应
在发表意见的同时要注意观察，例如，要与法官有必要的目光交流，从法官的目光中了解到法官是否在认真倾听，是否愿意继续倾听，是否已经听明白了，以随时调整发言的重点、结构和方式。如果从法官的表情中看出不耐烦了，就要考虑是不是发言时间太长了，我一般会马上强调，“最后一点”，法官也马上精神振作，注意力集中。有时我看到法官始终低着头在思考问题时，我会突然停顿下，此时，法官一般会马上抬起头，怎么律师不说话了，发生什么了。能有效引起法官关注。另外，对于有被害人及其家属在场的案件，要注意语言，不能过激。
九曰“针”，对控方的答辩要针锋相对
第二轮辩论，是对公诉人的第二轮意见进行反驳，这种反驳应当是更高层次、更新层面上的反驳，而不是对第一轮辩护意见的简单重复。公诉人发表意见时，辩护人一定要认真记录，迅速反应，答辩一般分为三部分，首先“概括公诉人观点”，其次“从证据、事实、法律、法理、常理、情理等方面直接提出依据”，最后“得出何种结论”的顺序。
十曰“高”，辩护立意要超脱于当事方
辩护人的视野不能仅限于反驳公诉人，论证我方观点。对公诉人意见合理的部分，应当予以肯定，不能不管有理无理，条条均予辩驳。对辩方意见的理由不能仅仅依据被告人的辩解，尽量运用各方公认的证据标准和法律标准展开辩护。最后，要综合控方、被告方的意见，进行评述，从维护司法公正的角度提出本案最佳的处理方式。
以上就是我今天讲课的所有内容，感谢大家的收听。不当之处还请批评指正，谢谢！
互动问答
Q A
Q：好的，谢谢白律师的分享，下面又到了我们的互动环节，还是老传统，我们挑选大家比较关心的几个问题，由白律师依次解答。第一个问题，首次会见中，有的当事人上来一张口就首先会提出抽烟传话等一些违规要求，以此来考察律师有没有本事，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谈其它的，这种情况下该如何平衡建立信任和防控风险之间的关系。白律师在这方面具体有哪些做法可以供我们大家借鉴的？
A：我觉得呢，就是要分情况来对待。不同的情况，对待的方式也是不同的。对于明显违规，或者说有风险的一些做法，那么要予以明确的拒绝，比如说里面的人要求你去找相关的证人，或者提出一些明显违法的要求。还有一种，它其实也不属于违法，只是打打擦边球，可能违反看守所的一个规定，比如说他说他要抽烟，那你给不给他抽烟，有一些看守所，不可能存在这些问题，比如北京的看守所，被告人和律师都是并排坐一排，被告人看到这种场景，他就不可能提出我要吸烟。有一些看守所会见是一个独立的会见室，相对封闭，这时候犯罪嫌疑人可能就提出这些要求，因为他心里有一些侥幸的心理。一般呢我都会跟他讲，我不抽烟的，我烟也没有带。有一些犯罪嫌疑人比较难缠，他可能会提醒你下一次见的时候烟带过来，你下一次说忘记了，他还有下次，你总不能每一次都忘记。对于这些当事人，首先你要告诉他抽烟违反看守所的规定，目前对于这一方面查的比较严。其次要跟他讲你律师的作用，我律师来见你，主要是提供法律帮助的，而不是来给你抽烟的，千万不要因小失大。一定要严肃的阐明利害关系。所以，不同的情况还是要不同的应对。
Q：第二个问题，被告人对事实供述有点犹豫，有时候会进行翻供，但是其实是无法证实的。检察官的观点通常是鉴于被告人当庭翻供，不予认定自首，坦白。这种情况下应该如何是好？
A：这个问题我觉得要从两个方面来进行分析。第一个方面，首先你要向犯罪嫌疑人问清楚，为什么现在的说法和笔录的内容不一致？他肯定会提出自己的辩解，提出一定的理由。有可能是被威胁、引诱、欺骗，有可能是他当时自己笔录没有看清楚就签字。如果存在非法取证的，要提出非法证据排除；如果笔录没有看就签字的，可以申请调取录音录像进行核实。第二个方面要给他进行一个分析，现在的说法能不能得到其它证据的支持，如果有其他的证据可以佐证他的说法，那就申请调查取证，如果没有任何证据能够印证辩解，讲清楚法律后果。最后他还是否坚持？由他自己来判断，律师只是起到一个画地图的作用，最后的路还是要他自己选。如果这两个层面都无法操作，那么就给他分析清楚利害后果，由他自己来进行选择。
Q：第三个问题，当事人虽然身处看守所，但是信息来源有时候并不单一，最常见的就是，听同监室的人讲，他的罪名是什么情况，量刑是什么情况，还会举出身边的很多例子，针对这个问题，在会见中白律师一般会如何回应？
A：关于这个问题，确实也是我们实践中经常遇到的一些情况，我们的当事人经常会遇到一个非常懂法的室友，经常会给他进行法律辅导，然后对量刑、罪名进行预判，有时候这个预判还非常的准。遇到这种情况，我觉得也不必要太在意，这反而更考验我们律师的功底。我们律师在给他进行法律分析的时候，就要进行一个全面的分析，把各种可能产生的情况都给他分析到位，有一个全面的预测和判断，那么同监室这些人的分析，无非也是在自己的预料之中，这反而更能显出律师自身的专业性。如果同监室的这个人的法律分析完全是不可能的，完全是与法律相悖的，那么也要及时地向当事人提出，把正确的法律规定告诉他。
Q：第四个问题，如果是骑墙式辩护，如何向法官表明，是不是可以直接与审判长说，我既不是单纯的无罪辩护，也不是罪轻辩护，我是骑墙式辩护？
A：对于这个问题，我觉得在发表辩护意见的时候，首先要亮明自己的观点，但是没有必要讲是骑墙式辩护，我一般都是首先亮明观点，就是辩护人认为本案总体上来说不构成犯罪，属于证据不足，事实不清，即便在构成犯罪的情况下，恳请合议庭予以考虑，被告人还具有什么什么的量刑情节，希望在量刑时予以充分的考虑。辩护人这样的辩护方式，有一些法官可能就会提出质疑，辩护人你到底是做无罪辩护还是做罪轻辩护？辩护人就可以进行回应。其实我们两高三部的规定已经明确了，律师在做无罪辩护的同时，也可以对量刑情节发表辩护意见。这就明确了律师可以在做无罪辩护的同时，提出罪轻辩护。所以我认为这样的方式可能比较妥当。
Q：下面是第五个问题，法庭辩论是辩护工作的至关重要一环。单被告辩护和多被告辩护案件，除了工作量疑难复杂程度之外，最不同的地方在哪里？都有什么需要注意的？
A：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，我们经常会遇到多名被告人辩护的案件，那么我在这一类案件的过程中往往掌握一个原则，就是我们律师不光是给自己的被告人辩护，而且要整体的辩护，千万不能相互推来推去，推卸责任，这往往是对整个案件不利的。具体而言单被告人的辩护和多被告人的辩护，有以下几个不同点：第一点就是在法庭发问的时候，对于只有一个被告人的辩护，法庭发问是可以掌控的。他会怎么说，他讲的答案是什么你应该清楚。但是对于多名被告人的案件，其他同案犯的想法，你往往是不可控的，他们的讲法也有可能和原先他们的笔录存在很大的出入，而且他们在回答你问题的时候，心理也是非常复杂的。对于这种情况一定要做好一个预判。如果真的出现被告人的回答和实际不符的，或者对我们的被告人不利的，一定要进行追问，千万不能得出一个不利的回答以后我们就换一个问题，那么对我们自身的被告人是非常不利的。第二点不同，就是法庭辩论的时候，如果是单个被告人，主要从事实证据的角度做辩护，但是有多名被告人的时候，可能案件还需要分几个层次。首先要从案件的整体进行辩护，这是第一层次，第二层次可能就是从自己被告自身角度进行辩护，千万不能相互推来推去推责任，这样反而对各个被告人都是不利的。
Q：好，第六个问题也是本期公开课最后一个问题。经常听到很多人讲，法庭辩论形式意义大于实质意义，白律师是怎么认为的？
A：我想提问的同学，对于这个问题，可能主要还是从结果的角度来倒推，他认为法庭辩论形式意义大于实质意义，辩护人的辩护意见采纳率很低，即便可能赢了庭审还是输了结果。我觉得，首先采纳率低那还是有采纳的，不能因为低我们就放弃不做。其次，我们国家的司法环境在不断的改善，也提出了庭审实质化的理念，说明国家也是注意到了，目前是存在一个庭审虚化的现实。庭审实质化，就是以审判为中心，加强控辩双方的对抗，在这种司法改革的大背景下，是更加考验我们辩护律师的职业技能。律师可以做的，就是把庭审过程做好。退一步讲，律师的辩护观点采纳率低，也比律师在法庭上表现得很差，要强的多。所以还是要正视我们律师的一个作用，要把这个过程尽可能的做好，体现自己的价值。第三就是我们也要自我反省，为什么我们的辩护意见采纳率比较低？难道仅仅是一个司法环境，法官裁判不公正导致的吗？我想也不仅仅是这种原因，我们还是要从自身找原因，我们的辩护观点是否到位，对案件事实的争议焦点是否提炼精准，提的辩护观点，是否有理有据，这些都是值得我们思考的。所以还是要从自身的角度来找一些原因。技术解决困境，抱怨司法环境的时候，还不如提升我们自己的刑辩技能。
以上就是我对各位问题的回答，有不当之处，我们可以私下再交流，谢谢大家！
END：好，谢谢白律师的分享，也谢谢各位提出问题的朋友们，我们第三期靖霖刑辩学院公开课就到此结束了，还有问题或其他意见的朋友，欢迎线下交流，谢谢大家，期待下次再会！
靖霖刑辩学院第三期公开课圆满结束!
（文字编辑及校对：路锦辉 汪翔 排版设计：贾小玉） |
